篆刻初学,特别是刚拿起篆刻刀开始学的新手,很容易纠结于刀法问题,后来又钻研了一些篆刻名人的传记,觉得某某人的刀法被人赞的无以复加,于是,经常听新人说,我最近学赵之谦的中锋用刀,深入刻石;我最近学吴让之的侧锋用刀,浅入石……其实,叫我说,先别纠结这些用刀的程式化刀法问题,到底你的刀法是学谁,并不重要,且看近现代最具盛名的吴昌硕大师对于刀法,他是如何说的。
“我只晓得用劲刻,种种刀法方式,没有的。”
(陈巨来著《安持人物琐忆》)
这是陈巨来在《安持人物琐忆》中记载的关于吴昌硕刀法的直接引用。可见,吴昌硕大师是不拘泥于刀法程式的。道理很简单,不讲刀法,刻就是了,这是刀法的本质:刀法就是把印面上不需要的材料部分去掉。至于如何去掉这些不需要的部分,每个人可能有不一样的方法。我们看赵之谦在他那方著名的“何传洙印”里说:““汉铜印妙处不在斑驳而在浑厚。学浑厚则全恃腕力,石性脆,力所到处,应手辄落,愈拙愈古,看似平平无奇,而殊不易。貌此事与予同志者,杭州钱叔盖一人而已。叔盖以轻行取势,予务为深入法,又微不同,其成则一也。然由是,益不敢为人刻印,以少有合故。”
(赵之谦刻“何传洙印”及边款)
显然,汉铜印的妙处不在斑驳,而在于气势的浑厚,达到这一点的方法,赵之谦是重刀深入,而钱叔盖的做法则是轻行取势,可见,要达到同样的印面效果,这些名家们的刀法实际操作并不一样。
吴昌硕的刀法就是没有刀法,像独孤九剑的做法,无招胜有招。
(吴昌硕画像)
最近一直强调大家集中精力临汉印,其实,这中间就有一个重要的用途,就是把刀练熟。
吴昌硕最起初学印也是从浙派的切刀开始学的,切刀徐进,一点点对印面进行处理,我们看,那个时候的吴昌硕还是有某种刀法倾向的:
(吴昌硕刻“听蕉吟馆”)
(吴昌硕刻“金钟玉磬山房”)
发展到后来,吴昌硕大量见到秦汉古印之后,发现“秦汉印,浑古朴茂,心窃仪之,每一奏刀,若与神会自谓进于道”,其实,这个时候,吴昌硕已经完全有了自己的印学思想,他不自卑,不迷信,不究派别,不计工拙,以坚实的基础求“一日有一日之境界”。
吴昌硕自秦汉印始,大量刻印,最终养成了纯熟的刀法,他想要在石面达成什么样的效果,手中的刀就可以达成什么样的效果,他甚至已经对石性,刀性纯熟到了“刀在心中”的地步,他能用钉子刻印:
(吴昌硕用钉子刻“安吴朱砚涛收藏金石书画章”)
此石的吴昌硕手中已不拘于刀,心中更是不拘泥于刀法,他对石性的熟悉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。
吴昌硕的这种刀法论对于篆刻新人的意义在哪儿呢?
不拘于刀法,忘掉那些冲、切、赵派、齐派,不去想我这一刀像谁,一心以达成印面效果为目的,这才是正确的刀法论。
那么这种刀法如何练成呢?不断地临摹,不断地刻印,以大密度的练习达成精熟的刀法,把派别刀法特征先忘掉,以刀法纯熟为目的,提高印面效果达成能力。如同书法学习,以某家某碑入门当然可以,而提笔即谈我这一笔是欧阳询的,我这一笔是柳公权的,那指定是写不好字的。而篆刻一但开始说,我这一刀是齐白石的,我这一刀是赵之谦的,试问,我们自家的思想刀法在哪儿呢?
如果刀法以这样的方法练成,那印面篆法、章法等如何学习呢?吴昌硕的做法是“终生不与印一日离”,天天跟印章泡在一块,而且临习《石鼓文》也是“一日有一日之境界”。他在书法上、绘画上的成就大大帮助他提高了印学修为,以精熟的刀法配以多学艺术门类的综合修养使他终成一代印学大师。
不拘于刀法的程式与工艺,加大练习量(不管是练汉印也罢,练名家流派印也罢,就是加大练习量),而纯以达成印面效果为目的,练就随心所欲的刀法;在书法上,绘画上、文学上多提高修养,达成较高水准的字法、篆法、章法能力,这是吴昌硕给我们的启发。
(【老李刻堂】之163,部分图片来自互联网)